星月閣

第十章──追尋

（迪亞戈視角，具有主觀視角的欺騙性，以下僅為從他個人的角度出發後看到的一切，感覺到的一切）



作為一個雜貨店家的普通孩子，比起拿著昂貴而精美的高等教育課本步入神聖的大學講堂，迪亞戈的父親更希望他能夠在該死的義務教育結束後趕快繼承家業，可是，終日忙碌在陰暗的、鮮少能有足夠明亮的陽光透進來的小雜貨鋪裏顯然不是迪亞戈所期望的明天。


“那不是未來，而是對生命最為糟糕的褻瀆與浪費！”


在同父親大吵一架離開家門時，迪亞戈曾經這樣對他的父親吼到。


應該說，即使是後來面對最惡劣的情況時的迪亞戈依然沒有忘記這句話，他所面臨的現狀即便再不如安分的守在小雜貨鋪裏，也是他所選擇的，他依然在為了明天而奮鬥，那個他所期待的明天。


在那些穿梭於現實與理想之間的日子，他還記得小時候他所嬉戲遊玩的家鄉是怎樣一片茂密而又美麗的森林，遊蕩於其中可以感受到最為原始的魅力，輕輕吸入最為幹淨而純潔的空氣，閉上眼睛聆聽來自於上帝所賜予的純淨，鳥兒的啼鳴婉轉靈動，山野間的溪水湍急而空靈，他永遠都無法忘記那種能夠讓整個身心最全面放松的感覺，就像是騎在一匹駿馬上奔騰於無垠的草原上般。


他最喜愛用耳朵去捕捉那最為細微的聲音，當你全身心的投入其中時，那是一種絕對的滿足，是與大自然最為原始的歸一，能夠讓全身放松，於他來說無疑是最幸福的時刻。


所以當他第一次迫於生計運用自己天生的聽力去辨別面前最肮髒的賭場荷官手中的骰子點數時，當天晚上他一手抓著脖子上的聖母像，一手死死攥著撲克牌痛哭流涕。只是現實就是那樣的殘酷，夢即使碎了一次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一次又一次的迫於生計後，他或多或少，墮落其中。


他不是生來就能讓奇跡降臨於人間的彌賽亞，他不過是一個在罪惡與欲望的沼澤中掙紮許久，為了找尋心中那最後一片聖地才變身為佐羅的歸途旅者罷了。


一切，源於那個霧茫茫的夜晚……


“回答我，年輕人，”從霧中閃現的男人身形模糊，就像是霧的集合體一般，影影綽綽看不清楚，周身散發的，是跨越數百年的壓抑與執著“從我這裏學走了這惡魔一般的力量後你打算作何用途？”


當時自己回答了些什麼，迪亞戈已經不太記得了，他只記得收到他的回複的男人頗有點意外的挑高了一邊的眉，之後又用一種怪異的，甚至於有些扭曲的方式笑了起來，語氣中包含著一股異樣的超脫與對人世間的蔑視：“你果然還是太年輕，才會執著於什麼迷途知返，這個世界打從一開始就不是多麼幹淨的場所，弱肉強食可是你所信奉的聖母瑪利亞都沒有降下慈悲決定去改變的世界法則啊。”


“聖母存於我心，只是之前我棄她而去罷了，如今，我相信聖母還會願意接受我這個迷途的羔羊，用她那寬廣的胸懷。”


彼時，他們正站在教堂後門，唱詩班吟唱的聖歌正穿越古老而厚重的牆壁，環繞著被黑暗籠罩的二人。


霧的集合體似是有些沒轍，卻又沒有散去，良久方道：“本以為能聽到對這個世界最為痛徹心扉的怒火，或者是最無窮無盡的野心，沒想到，竟然是和他一樣的……嗎……”


對方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一般，一時間，周身戾氣不再，懷念與悵惘出現在它的身上，到使他不敢輕舉妄動。只是好景不長，很快那抹優雅的嗓音再度變得玩世不恭了起來：“不過算了，我也很好奇，作為一個明明涉足過黑暗如今卻如此排斥個中行為想要追尋正義之道的羔羊究竟會使用我這魔鬼的力量做到什麼地步，是真的在這肮髒的世界找尋回最初的自我亦或是被這罪惡的力量帶去更廣大的深淵，我拭目以待啊，nufufufu~”


幻術，不是霧屬性火焰所構築的虛幻景象，而是切切實實的，操縱他人的精神加以篡改，引誘，是本質名為欺騙的力量。那個神秘的男人……或者是不能稱作是人類的精神集合體教授給他的，正是這樣一種魔鬼般的力量，使用它，可以隨心所欲的騙過所有老練的荷官，不管是骰子還是紙牌，真正意義上的要什麼來什麼。對方正是將這樣一種帶有極為強烈誘惑性的力量扔給想要浪子回頭的他，其用心，不可謂之不惡劣啊。


不過，面對無數次罪惡與欲望誘惑的他挺過來了。


“是他！！是賭場的佐羅！！！”荷官舉起顫抖的右手指向他，語調尖利而震驚“快點包圍整個賭場！不能讓他逃離啊！！！”


哦？原來我也有了綽號啊！將賭桌上的現金一掃而空，迪亞戈環視四周，一個響指，霧氣彌漫於整個賭場！待得一切消弭之際，早已是人去錢空。


“來為我的家族工作，如何啊，小子，我們不會虧待你的。”


沙發對面的男人隨手將煙蒂掐滅，一雙隱忍而又殘酷的小眼睛透過酒杯暗紅色的液體幽幽的注視著他，周圍俱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們，不懷好意的視線從四面八方射向迪亞戈，很顯然，如果他的回答不盡人意他們會立刻用那筋肉分明的雙手撕裂他的生命！


“很抱歉，先生，我只為我心中的良知而活。”


“那麼很遺憾，看來，我們的談判破裂了。”


站在迪亞戈身後的男人拿出手槍抵上他的後腦勺，冰冷而又堅硬的觸感真實，壓抑，提醒著他與死亡僅有一線之隔。


“佐羅先生，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男人語氣透露出一絲威脅的意味。


“沒什麼好談的了，先生。”


“那麼，麻煩你把命留在這裏吧。”不能為我所用就要徹底消除被他人所用的可能。


保鏢毫不猶豫的扣下了扳機！子彈穿過迪亞戈的頭部狠狠的打穿了面前的紅木茶幾！沒有預想中血液飛濺的畫面，本應倒下的迪亞戈卻逐漸消散與眾人眼前！霧氣彌漫，人卻失去了蹤跡……


就這樣，他操縱著這種魔鬼的力量一次又一次從賭場口中挖出那些掙紮在生存線上人們的口糧，同時，也使用這種力量一次又一次從裏世界那種強大的壓迫下逃離。魔鬼的力量，被用來自保，如果讓那個男人知道，怕是會哭笑不得吧。


作為一個本就遊走於裏世界邊緣的男人，彭格列的大名可謂如雷貫耳，不論是它悠久堪比一個王朝的曆史，還是曆任教父特立獨行的處事風格都讓他對這個立於裏世界頂點的家族充滿了好奇，這回如果不是米高梅特意下帖子請他，他也一定會找時間好好接觸一下這個傳統的黑手黨家族，一個人打拼在這充滿最原始的力量角逐的世界的日子不會長久，他的霧屬性足以引起各方面力量的注意與撲殺！從加百羅涅十代目遇刺之後。


如果一定要投身於一個家族，他要選擇一個行事最舒服的。


可是，事情的發展並不盡人意。


“看到了嗎，佐羅先生。”費迪南德嚴肅的面容透露出一絲狡詐，戴著分量十足金戒指的手遙指著酒店一樓一個剛剛行騙完畢的家夥，對方使用的是最原始的，也是最惡劣的詐騙手段，而站在那個家夥面前正在與之分贓的是一個五大三粗的男子：“那就是我們米高梅賭場每年花大價錢聘請來從另一個層面上保衛酒店安全的彭格列家族安保人員，可是他們是如何敗壞我們酒店聲譽的，不需要我多做解釋，您已經用雙眼全都見證過了。”


不，親眼所見不一定為真實，這是幻術入門的第一條守則，還欠缺什麼絕對性的東西。


“雖然我知道，”費迪南德轉過身來，斜倚豪華的圍欄，舉起手中的高腳酒杯輕啜一口道“做賭場買賣的都不能算是什麼好人，但最起碼，公平還是要遵守的。”


公平？裏世界從來就沒有什麼公平。


見迪亞戈並不搭話，費迪南德微微一笑，道：“佐羅先生俠名在外，做賭場生意的都對您的大名分外熟悉，就我個人來講可謂是敬佩已久。別的不廢話，只希望佐羅先生能夠為拉斯維加斯的賭場維持秩序，倘若先生對眼前所見尚存疑惑，不妨去彭格列下屬各賭場親自一探虛實如何？”


“不勞您費心，我自有決斷。”


看著眼前那個瘦削的身影離開，費迪南德眼中精光一閃，卻又很快消退，他轉過身來看向金銀島酒店輝煌燦爛的賭場大廳，舉起手中水晶制的高腳杯向著空中看不見的對象做出了一個碰杯的動作，嘴裏輕喃道：“cheers！為我們即將到來的盛世幹杯，公爵大人。”說罷，一飲而盡！


迪亞戈選擇了威尼斯人酒店作為第一站，因為它是金銀島酒店和金殿酒店詐騙案頻出後最直接的受益者，刨去所有的鋪墊，他選擇了最張狂的方式進入賭場，這和佐羅以往的行事風格完全不一樣，他需要試探一下這家賭場的最低容忍度。


“很好，骰子和機器都沒有動過手腳，可以加分。”迪亞戈銀灰色的雙眼掃過賭場內所有的器具，只一瞬他就可以憑借自己豐富的經驗判斷出來。


既然對方這麼有誠意，不好好的玩上一把怎麼能看出它的真實？


抱著這樣的心態，迪亞戈開始一次又一次的走向賭場的底線，他在等待著，等待著威尼斯人最大的負責人出現，透過他的行事風格自然可以得窺一二彭格列家族的整體素質，讓他失望的是，酒店經理有點不在狀態，即便是和他展開了咄咄逼人的試探與威脅對話過程中，他依然在時不時的關注著自己的手機和酒店的大門，就好像，他另有重大的客人即將到訪一般。


嘖，看來，彭格列十代目到達的傳聞不是假的啊。


然後，那個少年出現了，帶著一種絕對的包容與帝王般的氣度分開人海，一步一步，緩慢卻又堅定的走到他的面前，那一瞬間，他有一種被廣博的天空所容納的錯覺。


……果然，不是他所為嗎……


無意識的作出判斷後，迪亞戈心下一驚！竟然憑借最直觀的感受來判斷，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啊！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資格同意您拿走屬於您的那一百四十萬美金，現在您就可以去現金兌換處填寫報稅單了。”少年幹淨的笑容對常年遊走在黑暗中的迪亞戈來說，不亞於聖光。


迪亞戈很滿意，這樣一個如此幹淨行事正經的教父實在是太和他的心意了！如果不是其他幾家彭格列下屬酒店還沒看到，說不定他會立刻投誠的。


結果溫恩酒店的七宗罪拍賣會所讓他第一次迸發出如此強烈的殺意！不光是所見場景帶給他的憤怒，更多的，還有一種信任被踐踏的微妙錯位感。


那種包容的氣質與幹淨的目光也是騙人的嗎！


迪亞戈恨不得立刻就將褻瀆了神聖之光的彭格列下任首領撕碎！然後席卷所有彭格列的賭場！他要用這些金錢去洗刷這個罪孽的黑手黨！


然後，威尼斯人最高層的總統套房陽台上，他看到了雙頰微紅，間或傻笑一二的澤田綱吉，包容的氣質消失不見，渾身散發出的卻是最純粹的知足和被包容的幸福感。讓他已經發熱的大腦迅速的冷靜了下來，到了最後，他甚至就坐在陽台華貴的瓷磚上靜靜的看著對方面部表情，然後，隨著對方的變化使心髒悸動。


……果然，不是他所為嗎……


將沖動轉化為行動，被一股自己都說不清楚的情感所驅使，他尾隨著綱吉到了jubilee會場，甚至於在皇宮酒店後門忍不住出手試探！就像是老鷹在認主之前要經曆最為痛苦的熬鷹一般，試探，你是否有為吾主之德。雖然在心底，他已經覺得那就是他在這黑暗的世界找尋的主君！說他理想主義也罷，說他幼稚也罷！他只覺得，這是一種幾乎能夠改變裏世界現狀的力量！他堅信這個男孩子假以時日一定能夠為整個裏世界帶來一種全新的風尚！打破那個賜予他力量的男人口中所述的未來！


“這個世界，原本就是黑暗的，即使你再怎麼掙紮也無法改變這一事實。不過，在你徹底投降之前，我不介意看著你掙紮的慘狀哦~nufufufu~”


可現在，他知道，他即將抓住那一抹光，就像是破開西西裏島上空密布的戰雲，以仿若救世主姿態降臨，給予治下民眾庇護的彭格列初代──Giotto•Vongola一樣，那也是他彷徨人生中最大的追求，直到生命的盡頭。



第十章──FIN